第249章 安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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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真让篁岭关的这些人跟着自己,在某一个地方定居,朝廷是不会愿意的。

如此大的人口基数,会把当地的官员商吏都影响,变成下一个不受朝廷掌控的篁岭关。

“我不让你出京城,其实不止是为了我们,更是为你的性命安危着想……你若留在侯府,肯定不会有那么多的琐事发生。”

杨纤凝听到这里,心中大为感动。

原先她还对许清的许多安排有些不满,觉得对方是因为一己私欲将其留下,不顾篁岭关百姓们的死活。

但现在听了对方的解释,发现眼前的情况的确如其所说的一样,如果自己执意出去,带着篁岭关的百姓们在某一处定居,一定会招来朝廷的百般阻扰。

杨家军的番号都被打没了,余下的部将和士兵都归田卸甲,散在了流民里。

自己早没了和朝廷对峙的班底和手牌。

“但把他们赶到城外,也不是长久之计……这世上有哪处地方能让他们安身?他们又怎会心甘情愿的过去呢?”

面对杨纤凝的困惑,许清继续挥动扇子,笑着说道:“山人自有妙计。”

……

京城,城外某处。

“天杀的狗官!狗屁广平侯!欺男霸女,不可一世!”

“他奶奶个腿的!老子在关外杀敌的时候,都没在这京城这么憋屈过!”

“……”

一辆辆牛车停在城外的空地上,上面装满了五花大绑的篁岭关的流民,大多都是进京闹事,要求带回杨将军的人。

除此之外,更有无数衣衫褴褛,面色蜡黄的流民站在附近,三三两两依偎在一起,望向这些面无表情,神色严峻的官兵。

原本以为去京城里闹事的人多些,就能把杨将军带回来。

可现实却给了无数人当头一棒,让他们觉得前路希望渺茫,自己等人是被朝廷欺压,作弄的下等贱民。

当牛车在这里停稳,推送护卫的城卫和衙役们离开此处回了城,周围的流民马上一拥而上,七手八脚的帮他们松了绑。

实在受气不过的其中一人高声大喊道:“我们和杨将军保家卫国这么多年,怎会迎来这么窝囊的待遇!不如,我们……”

这句话如同放进干柴里的火星,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。

但浇灭这场大火的水,也是有着资深经历的老兵。

“说你奶奶个蹦裤裆话,真当那城头八百个弩机是摆着好看吗?”

大多人被这句话唬的面色怪异,却又不敢反驳。

自辽军攻破篁岭关后,京城的城防就一直在加固,不仅在城头抹了润滑凝固的柏油,还将城头摆满了弩车,行炉,檑具。

虽未在辽军的对战中派上用场,但收拾他们这些老弱病残还是不成问题的。

而且站在此处,就能远远眺望到城墙上的诸多器械。

“我们要真闹了事,才是把将军往火坑上推。届时,将军肯定会被当作叛军首领,吊在城门上示众。”

一名穿着草鞋,面部线条还算分明的中年男子推开身前的众人,攀爬上了一辆牛车,站在那儿向大伙抱了抱拳。

“小人是篁岭军第七旗的兵,姓黎。”

不少人都知道黎叔的名号,知道这家伙早在二十年前,就从两军交战的死人堆里活了下来。

往后待在第七旗里带一些娃娃兵,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兵,在篁岭关有不小的知名度。

“各位要是信得过黎某人,就听我多言几句。”

眼下的篁岭关流民已走投无路,听到有人提议,都竖起了耳朵。

“我听说,杨将军为了保住我们,与广平侯那厮做了交易,得到了广平封地的使用权。先前我南下的时候,对广平有不少的了解,听说那儿因为有当地土族的袭扰,已经变成了荒凉之地,少有人住。广平侯在受封之后,一直把这地方交给户部打理。”

黎叔发言,让众人面面相觑,不敢置信。

“原来,杨将军待在广平侯府里,还是为了我们。”

当然,也有人对这地方表达出了不满。

“可广平离京城相距甚远,单单是过去就要耗费一个月的时间,而且……那些土族会欢迎我们这些外来者吗?”

一名抱着婴孩的母亲,一边喂奶一边忧心说道:“对呀,我家孩子今年才三岁,已经颠簸了太久,赶了不少的路。”

“而且,最重要的事情在于……”

人群中的一人看着黎叔,忍不住质问道:“黎叔你这消息保真吗?若出处不明,靠不住的话……我们这么多人白跑一遭还惹人嫌。”

很明显,黎叔的权威和声望影响不了这些流民,大家伙虽然有人赞同黎叔的提议,但也有人反对漫长的旅程。

更多人的选择观望,不知该作何选择。

就在这个节骨眼上,一道清脆的少女音色从人群中响起。

“当然保真,这消息是我告诉黎叔的。”

黎叔看到正主出现,跳下牛车,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,说道:“三小姐好。”

杨家三小姐的名头可不比两位姐姐小,单单是小时候惹祸闯事的本领就堪称一绝,几乎每家每户都见过这位小家伙在门口玩闹嬉戏。

那时候的篁岭关百姓,还会有不少人家拿出自己的吃食,招呼这位三小姐进屋里吃饭,或是吃些果点。

众人基本都用宠溺的眼神望向这位三小姐,齐声向她问好。

“广平确实是姐姐和那广平侯商议,换来的地儿……大伙也知道,唯有广平那地界属于朝廷和户部管不着的地方,姐姐已迫使那广平侯答应,当地的衙县太守,都可以由我们自己人担任,不用再受人摆布。”

听了三小姐的话,篁岭关众人的心算是安到了底。

三小姐嘴里得出来的消息,肯定属实,若那广平侯真能做出如此大的让步,大家也能在那儿过上安稳日子。

很多人不想和篁岭关的乡亲们分居,就是怕在当地被视作外人,受那些当官的欺负。

先前篁岭关的人很少外出经商,就因为大多百姓将他们看做皮糙肉厚,不讲礼仪规矩,干净卫生的北人。

“而且,姐姐与我私下知会过,说她现在虽是名义上的二房,但也可以借着这层关系,在那广平侯视察自己封地的时候同行。”

听到这儿,很多人都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和意思。

杨将军的话,岂不是在说自己可以借着这个名头和机会,来广平与众人相会吗?
至此,众人心里的疑问被解决,最后的担忧也烟消云散。

杨彩云瞅准时机,讲出了姐夫先前让自己背下的说辞。
“二姐姐已拿着那侯爷的牌子,与前面关隘的官员们交谈了,同行那里时,都可以按照人头拿到多配给的干粮和水。唯一的问题,就是那里的土族……”

“土族,怕他个姥姥!”

“对呀,劳资百万辽军都不怂,还怕那些光屁股打猎的土族吗?”

说到这儿,篁岭关流民们已重新燃起了期望,自发性的组织好队伍,选出了每一节的领头人和负责人。

更是把那些城守衙役留下的牛车物尽其用,让伤残妇幼坐了上去,载了一些辎重上路。

就这样,这批让当地官员城守颇为头疼,无计可施的流民,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旅途。

……

“好,好,好。”

广平侯府内,杨纤凝听完小妹和二妹的回报,娇颜上挂着一抹笑意,接连说出了三个好字。

篁岭关的百姓算是她的心头刺,如今被安置到了广平,连父母官员也全是他们自选,就再也不怕有旁人欺负了。

“可这么多人的用水,粮食,都不是个小数目……”

“放心啦,姐姐,姐夫都把这些安排好了,他已借助承轩坊的名头在沿路发号,命那些官府驿站的官员要提前一日搭建好凉棚草席,负责供应水食。”

杨彩云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,话里话外都充斥着钦佩。

姐夫并不是把篁岭关的百姓丢在广平不管,而是针对他们的迁徙做出了环环相克的计划。

不仅是沿途的吃食用水,就连到达广平,用以防备蚊虫毒虫叮咬,定居的房屋,扩建的地点,都用书信通知了各方。

“嗯……”

杨纤凝仔细听完后才发觉,自己好像从没发现许清身上的优点。

往常还觉得,对方不如自己聪明,很多方面都不如自己,可现在看来……显然是她在自作聪明,明明是自己不如许清。

就连领兵打仗也是,她狼狈的模样,都被那家伙看全了。

除了舞刀弄枪,她就没一点可取之处了。

“知道了,既然这边的事情完了,小妹就回聂家的学塾上学吧。”

“啊?”

杨彩云听得一愣,神情呆滞。

她原来还因为这些天的事情忙上忙下,乐在其中。

没想到流民的事情刚刚了结,就听到这个噩耗。

“啊什么啊,昨日三房的陆氏亲自来院子里说,说你这孩子很有慧根,学些东西,知道些道理,以后必定会有大的出息。”

杨纤凝苦口婆心的教导道:“京城不比篁岭关,需要明白的事理和规矩多得很,以前咱们那儿可以不在乎这些,可现在……在京城闹出了笑话,都会被视作杨家的管教不严。”

“知道了,姐姐。”

杨彩云也懂得这些,低着头,喏声应了下来。

“况且那位教书的陆先生,真是个不错的人,知书达礼,温柔贤惠,貌若天仙……只可惜,和我说话的时候,咳嗽声没有断过。”

早就听闻许清的三房身子骨弱,但杨纤凝也没想到,陆晚禾的身体竟娇弱到了这种地步。

昨日只是在院子里吹到了凉风,就险些咳出血来。

那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,真是让她这个历经沙场的女汉子都看的心动,真正诠释了我见犹怜是什么意思。

听说这病是年幼时留下的病根,各种名医都束手无策。

“对了,许清人呢?”

聊到这会儿,杨纤凝才注意到许清半天都没有出现。

按照往常的习惯,对方应该会在自己面前炫耀自己的安排,让自己高看他一眼吧?

“听府里的人说,姐夫好像今早就被传召进宫了。”

杨彩云学着大人的模样,摸着下巴,说道:“今早还听到四院的秦姐姐在抱怨,说姐夫走的太匆急,连准备好的银耳莲子羹都没有尝一口,白熬了。”

杨纤凝听到许清被召入宫,似是想到了什么,俏脸微变,咬着如樱桃般红润的唇珠。

当今的圣人是许清的姑姑,其他人都觉得这件事很正常,似是没把它放在心上,但杨纤凝却看到了急召入宫的其他意思。

圣人发给许清的兵符,原是让他调集各地军队,拱卫京城。

可在辽军败退后,许清却滥用这道兵符,调来了京都府的衙役和五城兵马司的城卫。

这已经算是忤逆圣意了,更别提他借着承轩坊的名头传令各方驿站,给篁岭关的流民大开方便之门,供应粮草。

承轩坊是圣人的耳目,怎能不问圣意,就行这等逾越之举?

许清为了处理这批流民的事情,把手伸得太长了!
即便是亲人,这也是对皇权的挑战,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允太子做出此等行径,更别提许清与圣人的关系不是母子,而是姑侄了。

……

皇宫,某处偏殿。

这座不知名的寝殿坐落在皇城的某处偏角,周围环绕着苍松翠柏,清雅幽静。

但让许清感到有些不适的是,往常奢华靡丽的家具在这里消失不见,唯有一尊大佛坐立在殿内中央,四周没有床帐,独有三个已经泛黄的蒲团。

佛像雕刻的细节入微,面容慈祥,静静的凝视前方。

整座大殿,庄严肃穆,犹如佛门清修的重地。

“莲华君,外面的日头,应该已经见黑了吧?”

被丢入这殿内整整一日都没有吃食,许清早就饿的肚子叫了。

好不容易看见莲华君打开殿门,将殿内烛台上的蜡烛点明,他轻咳一声,赶忙套起了近乎。

“侯爷天天在府上大鱼大肉惯了,是该饿饿肚子,刮刮里面的油水了。”
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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