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惠正皇太后当时的理解是,这几人忠奸难辨不好写,所以晏星辰迟迟下不了笔。
她还跟晏星辰推心置腹道,“人的一生啊,哪能不犯错?人有功,也有过,很正常。功就是功,过就是过,功过相加才是完整真实的人。”
晏星辰却不知为何,抿着嘴唇,眼眶红了。
其实不光是这几个人没入《北翼山河记》,还有两个人值得入册,却也没入。
那便是王承佑的小舅子卓祺然,以及他儿子王经纶。
卓祺然可不得了,那真是天姿卓绝的奇人。在战场上,不止能解毒,还能以毒攻毒。
王经纶从小跟着舅舅混,也是玩得一手好毒。
两人当时都进了太医院,跟随将士出征,以出其不意的方式立下汗马功劳。
鹿北一战,他俩都在。可以说,他俩与岑鸢是袍泽战友。
时安夏之所以这辈子回来没找他们研究苍鱼墨鸠毒,一是此时二人还显稚嫩;二是王家复杂,王承佑此人又过于圆滑。
且,她对申思远更熟悉些。申思远又有小青梅需要她帮着找,让人更好拿捏。
当时惠正皇太后也曾问过晏星辰,为何卓祺然和王经纶都没写进册?
晏星辰答她,“毒能救人,也能杀人。臣以为,不宜过多着墨此二人功绩。”
惠正皇太后闻言点头,“晏卿思虑得十分周到,但也不能抹灭他们的功劳。可不刻意着墨其用毒出神入化,把功劳写上即可。”
晏星辰答应下来,却迟迟未动笔。
直到惠正皇太后死时,也没看到增添这几人在册。
关于这几个人,时安夏倒想起一件事来。
王承佑等人竟是一起死的,死因是中毒。
据说是几人相约在王家喝酒,结果那日王经纶不小心把新研制的毒物放在桌上,被仆人当成作料给放菜里了。
在场之人,无一幸免。桌上当场死了五人,三个尚书加太医院左右院判。
左院判为卓祺然,右院判为王经纶。
几家的夫人都很伤心,丧仪是一起办的,且办得十分仓促。
办完以后,这几家人就全部消失在了京城。
当时惠正皇太后以为他们怕触景生情,才远走他乡。
此刻时安夏细细想来,却觉得大不简单。
联想起岑鸢在宫里忽然大受刺激晕倒的状况,又想起自己身上的祝由术,把岑鸢忘得一干二净……她几乎已经在草图上画了个大概。
在报国寺里,明德帝跟寂元大师说过,他在梦里看到了死后的一些事。
这里头,明德帝才是知全貌的人。他急匆匆在这时候颁布关于对毒药制作的禁令,想必正是因为岑鸢。
所以是北翼重臣过河拆桥,下毒害了梁国恒帝?
而下毒方式,能让岑鸢不起疑的,必是通过她的信物。想来,唯有在信上下毒一途。
那么,岑鸢当时便是以为,过河拆桥,背信弃义的是惠正皇太后。
怪不得岑鸢说,“如果能和她在一起,大概就能抵消,我在世上受过的所有委屈。”
怪不得岑鸢每每看到她,都是那种幽怨的目光,难以启齿,又爱又恨。
他恨着她,又爱着她。
他带着无尽委屈接近她,生气又别扭,还怕她会因宿命再次投入晋王怀抱。
发现她不记得他了,气得不行又觉得很好,至少她不会知道北翼过河拆桥之事。
无论是时安夏本人下毒,还是北翼旁的人下毒,其实对于岑鸢来说,在身心上都是巨大伤害。
因为岑鸢为北翼付出太多太多了。
时安夏在纸上勾勾写写,眼泪流满脸颊。
到底是因为什么,王承佑他们要这么对待岑鸢啊?
想必以明德帝的正直,看到这样的结果会十分煎熬。又担心岑鸢误会是她下毒,心有芥蒂,便鼓起勇气想要告诉岑鸢。
谁知岑鸢反应过大,前世被下毒后经受的折磨,突然触发,引起晕厥。
时安夏知道了!明白了!
为什么那几人上不了《北翼山河记》?为什么晏星辰拖着就是不写?因为他们下毒害了梁国恒帝,而梁国恒帝就是卫北大将军!
卫北大将军从来就是他们北翼的大功臣!
时安夏只觉气血翻涌,视线模糊,一口血吐在写着几人名字的纸上,鲜红鲜红。
她猛地将纸抓在手上揉成团,扔进了置于地上的陶瓷渣斗里。
耳边北茴的声音越来越遥远,“夫人!夫人!来人哪!快,快去余生阁请申大夫!红鹊红鹊快快快……”
马车里,岑鸢心口隐隐作痛。他垂着眸,默然不语。
他也忽然想到,当初是他太心急了。
以恒帝名义求娶惠正皇太后,在北翼臣子们看来,也许是挑衅,也许是巨大侮辱。
北翼臣子并不知道恒帝就是卫北大将军。在他们眼里,卫北大将军在鹿北一战中,已战死沙场。
况且,当时北翼需要惠正皇太后坐镇,安抚民心。如果惠正皇太后远嫁他国,对北翼也是巨大损失。
所以导致这一后果的,其实是他自己……而参与暗害他的人,想必在知道真相后,也无法接受而选择自尽。
前世恩怨,竟然这般可笑啊。
明德帝有一点不解,“据说‘百气裂骨散’毒性极为隐蔽,无色无味,让人难以发现。至少在半年后才会有所异常,为什么你看完信后几乎是立刻就发作了?”
正因为立刻就发作,梁国人便马上想到信件,一查,就发现了端倪。
其实接触过信件的,并不止岑鸢一人。
其他人都是一年半载后才发作,唯岑鸢是立竿见影。
岑鸢苦笑,“我,体质特殊。”
他体质特殊,一接触信纸,就如同烈火烹油,一触即发,受尽折磨。
最可怕的是,他死不了。
其他接触过信的大夫陆续都被折磨死了,唯他,死不了。
明德帝一字一字道,“岑鸢,你对北翼的恩情……”
“别废话了,比天高,比海深,你写诗呢!”岑鸢忍不住呛他,“不需要。”
明德帝摇头,“朕不是说那个,朕是想说,你中毒后假死退位,跟新帝交代的第一件事,竟然是‘不许对北翼开战’。”他说着红了眼眶,“岑鸢,朕……感激你。”